路过一只🍍怪

【罐昏】All of me(完结)

在条老师走之前,把最喜欢的一篇罐昏文留下

waiting4nobody:

-现背,设定两年多之后




-(上)也一起再放一遍,全文一共1w1




-全是瞎写,矫情预警,无趣ooc,别上升,别上升,别上升










*我不想和你说再见,我和你也不会重新开始。








跨年夜。忘了是什么理由,总之他一个人留在了练习室,听着外面钟响过十二下又恢复平静。新年伴着雪来了。




盼了又盼的,他终于到了韩国的成年年龄,从此是个不能随意撒娇的弟弟,是个名正言顺的哥哥。作为忙内的记忆已经停在了上一个年末,烟火和泪水在冰冷空气里狠狠碰撞,他们像最初相聚的时候一样紧紧拥抱,只是互相说的话不再是祝福与期望;一声珍重再见,从成年人的口中讲出来好像总是那么容易,哥哥们眼睛里水波闪闪,不知道是泪还是面前光的倒影,抱着他,揽着他,把离别的话掰碎了喂过来,硬要他一字不落地吞掉,末了还说一句,“冠霖呐,不要哭。”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少落泪的人却在那一晚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泪水一轮接着一轮溢满眼眶,为了舞台效果戴上的美瞳都险些掉出来,最后靠着台下粉丝扔上来的纸巾才不至于太狼狈。他哭到脑仁都疼,路也看不清,扶着哥哥们跌跌撞撞回了后台。


已经过了零点,待机室冷冷清清,有一家媒体还在等着他们,要做一个最后的独家专访。采访问题还是怎么伤感怎么来,大多数都由队长代答了。这一两个月听得太多,他坐在后排漫不经心,只感觉眼睛还是很不舒服,可能过了今天得发炎了。就这样到了最后一个问题,让每个成员说一说自己在活动期间印象最深的事情,回答顺序从长到幼。第一张专辑,第一集团综,第一场单独演唱会,第一个大赏……这些慢慢地全被哥哥们讲了,他还在着急自己该说些什么,小话筒已经递到了99年的哥哥面前。大概是他心里的小剧场作用,他觉得那个时刻,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朴志训那时候染了极浅的发色,衬得一张脱妆的脸有点苍白,开口的声音听在他这里也就带几分无力。前几个字出来他大概就能猜到是和那些“第一次”类同的答案,于是低了头继续想自己的发言,却没想到那边的回答还是出乎了意料。






“是录第一首歌的时候。我们作为团体第一次录歌,那个时候第一次有了出道的实感,回忆起来是很幸福的经历。”






他再抬头的时候那张脸已经被另一个哥哥挡住了,只看见一个头顶,发型有些乱了,一撮毛还翘着,是他少见的不严整样子。




思绪就跟着飘远了。




“冠霖呢?冠霖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身边人拽了他的衣袖他才反应过来,拿起话筒,刚好撞进了另一边的目光里,浅浅一弯,又迅速地转到旁边去了。




“我们的最后一场签售。粉丝们给了我们很多惊喜,很感动,很难忘。”








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其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经历,但是放在回忆里好像又遥遥相对,后知后觉地暗示着什么。不过这也已经是一年之后他的判断,在当时的大喜大悲之下,他什么也感受不了。


回想起来过去两年里当得上最快乐这三个字的日子,大概还是刚刚出道的那几个月。之后的忙碌,离分,等待,都让他觉得太累了,成长所需的能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长了个子,瘦了脸颊,囫囵吞枣学了一堆艺能,却总归不如当初一张白纸,用胆量尽情泼墨来得舒服痛快。这之中跟着一起的进步的当然还有他的舞台实力,以及最最重要的,他的韩语。现在的他,已经是可以用双关词和小练习生开玩笑的前辈了。


很久以前,在那个比赛里面,大家总会把“梦想”挂在嘴边。他也一样,仿佛只要咬着这个词饥饿与疲惫就都不复存在,而事实证明这个词确实有着它的能量——他出道了,和另外十个人一起,在那个泪水多过欢笑的夜晚,终于第一次触碰到了愿望的脚尖,第一次听清了舞台下面掌声和尖叫山呼海啸一般席卷过来,而他只是抬着头,任自己的喜悦喷薄向天空,又慢慢地重新倾倒下来,混着一点遗憾半分感伤,他不能品尝的味道。


算是人生的第一个“得意时”。尽管里面大抵掺杂了一些复杂的无可奈何,但他幸运地,又势在必得地走到了练习生生涯的终点,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意气风发的年纪,总要做一些大胆的事情。




表白发生得顺理成章。决赛录制到清晨才散,他在更衣室里遇到了他,两边笑过打了招呼,眼看着就要各自离开了。偏偏的巧合,那会儿房间里只剩了他们两人,转头对上眼神,好像心里都知道他今天就要开口了。他知道,他虽然还不很明白爱情两个字,可是喜欢他总是懂的,想要看见,想要拥抱,想要守护,想要在一起,这些,他很清楚。所以他就说了。






“我喜欢志训哥。”






“啊…我知道啊,节目里不是都讲过了嘛…”






他含着一脸的笑意,和他推推拉拉的。头顶一撮毛翘在晨光里,亮闪闪的。






“嘿,我是说,”他把他两只手抄在怀里,“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想和你…交,交往!”






面前人真是被他吓了一跳,扑哧笑出声,憋红一张脸又眨着眼睛问他。




“你知道交往是什么意思吗?”






他那会儿是真的愣住了。以他浅薄的韩语知识来看,交往就是喜欢的进一步意思,就是在一起,就是名正言顺确认了心意,想要时时刻刻把他烙在眼里,带在身边。不是这样吗?他看着他的样子一阵心慌,背了那么久的韩语词典里竟然一时拼不全一句话来明明白白表达自己的感受。






“答应你。和你在一起。”




他捏捏他的手指,表情严肃地应下了。




“明天见,我们忙内。”






直到他出了门他还在反应之外,突然作的决定,那一晚的又一个惊喜,他觉得自己的心太小了,小到不能一下子容下这么多情绪,这么多喜悦,满满地还要膨胀,整个人都要鼓得飞起来。他那时候中二又热血地想,大约他真的是被上天眷顾的小孩,从此命里一片光明坦荡,想要的真的可以全部得到,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为他而来。






他后来明白事实并不是这样,没有什么会真的因为他而来,却往往会猝不及防地离他而去。






不过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可能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事了。一开始他不忍心回忆,可是越过越久,那一段时光反倒成了他的珍宝,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再看一看的。他那天说的第一次录歌,确实是很难忘的经历,虽然在其他人看来只是寻常的工作,但对他们两个来说就又是另外一说了。




从录音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大家回到宿舍几乎要带着一身臭汗直接睡过去,只有他,或许还有他,因为在恋爱中所以比常人多了精力,这个的确是科学证明过的道理,他直到现在也要拍手承认的。他说饿,于是两个人逃过了经纪人的监视,一前一后,全副武装着到了深夜的大街上——他们要去吃猪蹄。




其实他本身对猪蹄并没有什么执念,只是有一次他问了他,得知他在节目之后还是没有机会吃上一回,那一天偶然的机会,就赶着打烊的时间带他去了。他们窝在角落里,坐了同边的位置,手臂蹭到手臂。韩国的猪蹄和台湾的还是有不同,他看着一盘切好的肉上来大概就明白这只是另一个名字的菜包肉,虽然不可能吃到记忆里的味道,但是心愿满足了,他还是开心的。身边的人比起他好像吃得更尽兴,明天没有行程,他舒心地吃了一口又一口,嘴角沾了酱,嘟嘟囔囔地,拿了纸巾擦。




“诶!你现在,知道怎么说了吗?”




他手指着桌上剩的不多的肉,偏过头问他。




他摇头。




“족발~”




他跟着念了一遍,好像还是不对。




“不是,你,看着我。”他放下了筷子和他面对面坐着,要正经教学的架势。




“你前面一个字已经对了,主要后面那里。发尾音的时候舌头要往上卷一卷——”




他边说边示范,舌头探出来叫他看到,粉粉一个尖儿,看得他心颤。




“来你再说一遍。족발~”






都到了这种时候,再不亲下去他也枉被喊一声赖大。说起来是可笑,但这确确实实是当时,那个凉爽的夏夜里,16岁的他心里唯一的中二想法。






他吻下去的时候先是满嘴的食物味道,试探着碰了两下才渐渐散掉。意识是紧张的,反应在动作上太过明显,他扣着他的肩膀不敢乱动,战战兢兢地蹭他的唇。幸而对面主动了。他的手被牵起来牢牢握住,他和他之间更近了一步。






初吻确实是让人印象深刻的经历,或许要比第一次录音更值得纪念吧。他愿意相信他是这样想的,用他们可能还剩的那一点默契来猜想,他也这样珍视着那一段记忆吧。












九月的时候公司给他放了假,于是几年来第一次在家过了生日。那天是九月的第四个星期一,新北下了一天大雨。他一早被雨声吵醒,只是还窝在自己床上不愿意起来,模模糊糊听见父母在外面准备着午饭,忽然觉得像梦。他的半个青春期都不在家里度过,他在练习室,在舞台,在演唱会,在颁奖礼,在他的梦想里,在他喜欢的人身边。只是到了生日的这一天,依然怀念起曾经在家的日子,想要做个乖乖的小儿子,做回几年之前的赖冠霖。快到饭点的时候妈妈来叫他起床,被他搂着脖子抱了又抱,肉麻兮兮地讲了感谢,后来连带着把爸爸也揽过来一起,一时倒是要齐家掉眼泪的场景。好不容易哄完了,他再回头看的时候已经十一点过两分了。房间里的钟还是那一面,报的时却让他觉得慌乱又陌生。








两分钟之前,他喜欢的人再次出道了。








家里的网路出了些问题,他只能蹲在路由器旁边,勉勉强强看完了一支mv。他在新组合里是绝对的中心,这一次染回了黑发——走的是纯情男孩路线。他在mv里换了好几身衣服,眼花缭乱地,他到最后就只记清了一件水蓝色的小西装,很称他,配着那双桃花眼,还是那么好看。




下午上sns的时候看见好几个之前的成员发了音源截图,祝贺他回归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他默默按了几个心,到底没有把循环了几个小时的歌分享出去,只是躺在床上继续听。




出道曲…他还记得他们的出道曲,红透半边天的一首歌。第一次打歌之前他们两个单独在练习室留到很晚,就像今天这个跨年夜一样,已经过了零点还在不知疲倦地准备着。最后不知道是谁先累了,瘫在地板上怎么也拖不起来,索性一起躺下了,看着头顶一个个规则排列的灯泡发呆犯困。他转过去看着他,脸上还带着汗呢,红扑扑,整个人冒着生气,可爱极了。大约一开始喜欢,也就在类似的情境里,只是当时还不明白是心动,越到了现在,在已经和他咫尺之距的时候,那一点急促的心跳反而更加恼人,跳在他嗓子里,卡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平时也闹得很,高个忙内的特权,偶尔在他面前才稍微收敛——毕竟他生起气来也不是开玩笑。单独待着的时候他总要缠着他学韩语,主要是学情话,问题一般这样开始:“志训哥!如果每天都能看见一个人,可是一和他分开就又想他想得不行,这个用韩语怎么形容?”他说着就要把他拉到怀里,额头对着额头,眼神包围眼神。他一般是不理会这样的无理取闹,但是也有运气好的时候,就回抱过来,和他讲一声,“这个叫爱。”


他说话总是那样的,像春天的风,吹在他脸上,晕晕乎乎。然后他就去亲他,去吞掉那段温柔的风,去把春天揉开了,再一点点化进骨子里。




他躺在练习室的地板上累得睡了过去,额角的汗还没彻底干掉,濡湿了刘海,软绵绵的,让他管不住自己的手要去摸。可是他那么那么地精致啊,睡着的时候连睫毛都好像挂了童话里的小水珠,他看着,一动不敢动了。他其实还没有什么机会像这样静静看着他,大多数时候受了现实因素的限制只能小心翼翼地恋爱。耳机里还播着他们的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听到他的声音,那一刻再次觉得心被填满,恨不能一夜白头,只和他停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也只是从细微处的开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这样的程度,大抵实现了两情相悦心心相印,却越来越觉得喜欢,责怪时间太短,连永远的期限都放不下他的喜欢,立即就要撑开限制,爆得他心脏都痛,捂着心口,掐着掌心。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害怕,害怕哪一天这份感情会因为太满而炸得灰飞烟灭,害怕哪一天他们不得不离分。他第一次穿过了此时此刻去担心一个未来,忧郁灌满了情绪,他这才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会心痛的。




真到了那一天的时候,他确实是措手不及的。








晚上停了雨,他约了几个初中同学见面宵夜,把他从小爱去的小吃摊光顾了一遍,很高兴地发现味道一点都没有变。他也曾经想过有一天要带他回来看一看自己长大的地方,虽然嘴上只是和他讲着“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台湾小吃”。他在那一段快乐的时日里担忧了,但更多的是做了一连串美梦,为他和他的未来画了满满一本漫画,又或者说是他劣质的涂鸦,只是在涉及他的时候总要屏住了呼吸,一笔一划地,端正描好。他的的确确,是他后半段青春期里一直捧在心尖儿上的人。


他挑了几样名小吃拍过照上传到sns,粉丝们激动着他的更新,点赞,留言,他在屏幕这头也感觉得到对面的热闹,相形之下和朋友散了一个人回家的路上就多了点孤单,他踢着路边的石子,只是身边再没有人不知厌烦地提醒他不要光顾着玩,抬头看路。他有很多小习惯是在之前的一年多里戒掉的,也在同样的一段时间里养成了另外的一些限定习惯,不过时至今日,少了一个人,也不再有意义了。










台湾时间晚上十一点,他准时发了一条短信,收件人在他手机里的备注是emoji里那个眨眼吐舌的表情,这么久了还是没舍得换掉。他也没有期待着会有回复,毕竟他连这个号码是不是还被原来的主人使用着也并不确定,他只是今天忽然想和他说说话,和他,和这个号码,也和自己。






“今天晚上星星很亮,祝你有个好睡眠。晚安。”






他已经学会了用别的话来表达喜欢与想念,虽然他依然觉得隐忍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但至少并非难以吞咽。唯一不变的,他的感情,他要叫他看到,哪怕只是无望的尝试,他也不会在出手之前就放弃。








他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再见,也因此并不想同他重新开始。














九月份的假期很长,但终究要有结束的一天。到桃园机场的时候他刚睡醒一觉,迷迷糊糊地就忘记了口罩和帽子,结果一进去就被粉丝路人围了一圈,拍照,要签名,企图合影,女孩子们的尖叫含在声带里,临了到了安检口还要和他喊一声,“小赖加油!小赖最帅!”他的fan service也配合着做足全套,微笑,比心,鞠躬,倒有点不像从前的他了。




上一次来这个机场,已经是前一年十二月的事了。他们出道的第一年,年末要去参加在香港举办的颁奖礼。众望所归地拿到了新人赏,一切喧闹庆祝结束之后,大家都累瘫在了酒店的大客厅里,也没有人管——他们之后拿到了额外的一天假期,可以舒舒服服地放纵一次。他偷偷喝了点酒,大概检测了一下成年后的酒量,判断自己可能是千杯不醉的类型——毕竟另一个人喝了等量的酒已经趴在他怀里睡过去了,而他还清醒得很。




他有个计划。




早上六点他把人喊醒,不听他的抗议就带上了出租车,直奔机场去。还没醒觉的身体软软地窝在身边,温热呼吸环环绕绕,湿冷冬季的早晨好像一锅牛奶,直到现在也让他回味。可他的理智好像比精神清醒得更早,狠着语气问他要去哪里。那段时日里他瘦了很多,更显得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睫毛上还沾了一点梦中带出来的泪——他连轻轻触碰都鼓不满勇气。他好像总是有很多办法能叫他投降,在两人的争执中他一次次地败下阵来,对着他胜券在握的骄傲样子,他恨不能裹进怀里用力揉碎了,揉出他的泪他的血,再一点点舔净伤口,抱着听他服一句软。可是他哪里舍得呢,他眼睑颤一颤他都要跟着几级地震了,又怎么可能让他因为他受一点委屈。只是他的苦恼也还在继续,努力寻找着一个方法能让他也真的赢一次,而不是随着他的节奏胡乱走。




“我想回一次家。”




他从毛衣袖口里伸进去抓他的手指。




“真的很想。”




他和他十指紧扣住。




“.……”




他抽了抽鼻子,一时没出声。




“几点的飞机?”








现在想想那一天不知道是什么在赐福,他们两个红得发烫的小爱豆竟然顺顺利利地从香港飞到了台湾,一路没有遇上任何麻烦。直到登机之前他都还悬着一颗心砰砰直跳,大抵那样的兴奋与紧张要很久很久都不会再经历一回——相似的冒险,他只会跟他去试。他在两个小时的飞行中眯了一会儿,再睁眼的时候是被身边人握着手喊醒,他眼睛里亮得像有星星,直看着舷窗外的风景闪着光。




“冠霖…你快看啊!”




他声音低低的,含着温柔的笑意。




“是台湾啊…是冠霖的家…”




几乎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他那个样子,像个小孩,趴在橱窗前毫不掩饰地把爱意投向里面那一片珍宝,好像渴望已久,好像梦想就在眼前,伸手一碰就能够到了。




他没有办法,他好像刚刚赢了他又紧接着被再次打败,他无法承受他对着他来的坚硬,也同样捧不齐全他只为他化下来的柔软。他束手无策,方寸大乱,连拥抱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紧紧牵住他的手,和他一起看着云端之下的川流与土地,熟悉又陌生的近乡之感几乎要他流下泪来。




只可惜那一天到底没能带他回去。他们刚落地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不立刻回香港就永远不要回来了。”他那会儿是拗的,差一点就要拽着他出机场,把什么规则和束缚都抛在脑后,不管不顾地彻底疯一次。可是这哪里可行呢。他显然看透了他的打算,在海关检疫处紧紧拖着他的衣袖不放,这一次,没有用哥哥的权威,而是软软绵绵地拜托他听话,还是先回香港。






“以后…以后放假了,我们单独来,我们一起。”






他摇他的手臂,极少见地冲他撒娇,羽绒服的光滑面料扯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像他,磨磨蹭蹭在他心上揉了一圈又牢牢攥住,血液都不流通,思考不及。




现在他才发现,原来那是他唯一一次作出的承诺,似乎还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无意为之,让他也不能判断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心。他把回忆熨了好多遍,大概明白可能他从一开始就留了退路,所以并不想留下承诺这种万般累人的东西,走的时候正可以一身轻松。




是这样吗?他总是假设又接着一把推翻,默默和自己争吵,一片狼藉之后再翻页过去,到底也算不上是和解。


解铃只能靠系铃人。










新年的第一夜竟然也在练习室睡过去了。醒的时候才不到七点,手机还捧在手里,解锁开来依然停在短信发送界面,一句“新年快乐”紧连着上一年的数百条“晚安”同样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他习惯似的往上翻了翻,再次想要称赞自己的韩语水平,一句“想见你”在心里磨了又磨,发出去竟然一字不提玩出了那么多花样。所以渐渐地就真的只是和自己的对话了,到了点就必须发几句,偶尔练习耽误了也总忘不了要补上——或许是别人眼里的傻事,可是也只有他自己明白,那点执着如果不外放出来而只是一直堵在心口,大概不用很久就会把他整个反噬了,半点光亮都不留。




不过他其实有个机会可以问他来着,问问他这个号码是不是平白接收了那么多短信,而原定的收信人却一条都没见过。可是太匆忙了,宝贵又匆忙,一场美梦才刚刚开始却立即被告知是梦的那种体验,还是睡了又睡不愿意醒来,怀着还能再遇见一回的期待,空空荡荡一整夜。


他在夏天的时候帮同公司的前辈feat,出了一首大热的曲子,直到十月还在咖啡厅里循环播放。前辈有一场拼盘演唱会要去,那边指明了要唱这首,于是他也跟着上了宣传的大海报,上面一行列了几个男团,其中就有他在的那一个,不远不近,甚至在节目单上就紧紧挨在一起。他被staff领到后台待机,刚站定就看到他跟在队伍最后走下了台——舞台上的灯光缀了一点在他身后似的,让他一眼就找到了。他正拿了毛巾擦汗,另一只手撑在栏杆上,背对着其他人。两三个cody忙着给另外几个人卸耳返,还没顾得上他。他在等。




前辈已经上台,他听见外面呼啸而来的尖叫,知道自己还剩下一首歌的时间。越紧张越犹豫,几乎比表白的时候还需要更多勇气。好在上面前奏已经起来,音响轰隆隆地震到后台,他猛地提了精神往那个方向去了。






他抬手替他摘耳返。






面前人显然没意识到给自己帮忙的并不是熟悉的工作人员,背对他,不慌不忙地解着衬衫下摆的扣子;又掀起衣服,去扯挂在后腰的线。




变得更细了,他的腰。大约连腹肌都多练了几块出来,不知道现在抱着又是怎样的感觉。他还在呆呆想着,没注意到他已经发现了不对,转过头看到了他。




他手里还抓着他的一对耳返,烫的,好像里面有他的声音,他的汗水,他一时觉得放也不是,举也不是,只看着他一双眼睛在昏暗里闪闪烁烁,要躲开就又被他捉个正着,两个人这样子对弈,倒有点像从前活动的时候,偷偷摸摸避开别人的视线,同对方玩一场捉迷藏。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面对面,呼吸相贴,再没有旁的担心,可是对方却成了自己踌躇不前的阻碍,谁都不敢擅自开口,不敢把他拉近,更不敢把他推得更远。他听见前辈一首歌已经唱到末尾,一句呼唤唱得撕心裂肺,恨不能把他一颗心都掏出来扔在地上,好让它不要再跳了,跳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把耳返塞进他手里,指尖沾了汗,匆匆应了工作人员的喊跑上了台。


这一段路那天好像格外地短,他站到前辈身边还在喘气,勉强压制住了即将失控的情绪,举起话筒目视前方。黑泱泱的人群里有成片的应援棒,偶尔也能看见几块灯牌,他快速扫了一眼,舌下压着的一句自我介绍这才被放了出来。




“大家好,我是赖冠霖。”




到了那一天,已经是不需要任何累赘介绍的赖冠霖。




拼盘演唱会到了尾声,唱完一首台下响起来安可的呼声。他好好地接过了前辈丢来的梗,引得底下粉丝一片哄笑,最后一首歌的旋律适时地切进,眼看着就要全场合唱的温馨氛围。他这个时候才真的安静下来,回想着几分钟前他还在他面前的那个时刻,意识到自己就这样放掉了大半年来的唯一机会,爆炸的情绪没有诉说,甚至连他的声音都没听到,就只是看了一眼——但也已经是那么近的一眼了,再这样反应又忽然觉得些许满足。最后暗暗自嘲一句大概真是长大了,做事开始畏手畏脚,考虑再三,近一步都难于登天。




可是时间啊,真的不等人。




他绕舞台一周,和粉丝们挥手告别。走到东边角落的时候以为是眼花了,于是回头多看了一眼,竟然就确认了远处那块轻轻摇晃着的灯牌——是他和他的双人应援灯牌。看得出来是积了些时日没用了,右上角的星星都暗掉,只剩下两人的名字还靠在一起,静悄悄地闪着光。


真是倔。他在这个角落里留了很久,久到音乐停了他还在挥手比心,最后还是被前辈强拖着下了台,责备一句“冠霖今天真是兴奋了啊”。










雪大概下了一夜,到早上终于停了。来练习的几个师弟狂喊着冷,说后悔答应了老师今天放弃休假。他正和他们说笑,揣在怀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急乎乎地,要从他手里跳出去的意思。他拿稳了再看,赫然是那个眨眼吐舌的表情,是他在给他打电话,他终于,他竟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可恨的是他刚要接听手机就不争气地黑掉——没电了。




“你们!你们谁!赶紧!赶紧给我一个充电器!”




他在练习室里手舞足蹈,慌不择路,噼里啪啦一阵终于又把手机按亮,立刻回拨了那个红着号码的未接来电。




没有变,还是那个最简单的铃声,滴滴嘟嘟,可他听了就是觉得可爱。




“喂。”




他好像被手机突然电了一下,一抬头看见屋子里几个师弟还看戏似的站着,招招手把人全都赶了出去。




“哥,是我。”


“刚刚手机突然没电了…”




“啊,这样。”




“冠霖呐。”




“嗯?”




“新年快乐。”










他找了三个闹钟围在枕头两边,才过十一点就熄灯躺着了。他明天有个约,要精神焕发赴约的那种。早晨一通电话不过两分钟,沉默大约就占了一半。两个人对着听呼吸,直到最后那边才匆匆开口,说这个号码是从今天才重新开始用,说我们明天要不要见个面。他应了,比想象中平静地说了再见,又听见他模模糊糊说了一句,短信我都看了……明天见。


明天见…明天见。这三个字难道不是最容易导致失眠话语排行榜第一名吗?他的声音酥酥麻麻好像到了此时还嗡嗡在他耳边,拽着他的瞌睡迟迟不来。可毕竟是分开之后第一次这样讲话,他尽力维持的淡定到了夜晚也全面崩溃,反反复复回忆,反反复复猜想,太过在意而乱了阵脚。


结果就做噩梦了。其实也算不上是梦,只是换了个场景再次经历了一回和他的分离,是真正意义上的分别,他们两个之间的离散。


最后一次签售会上的特别活动太多了,多到他除了最后的游戏惩罚都已经记不住。他写字慢,总要落在哥哥们后面签完,往往是坐着看完他们的游戏。最后一次确实是给粉丝的回馈了,他和面前激动得有些发抖的粉丝问好,接着听到MC说下面就开始游戏惩罚了,输的一边给赢的人脸颊bobo。营业这种东西,他在短短一年多里面体会了不少,虽然不敢说可以完全接受,但闭眼去做然后等着听尖叫的过程已经很熟悉,并且不抗拒,大概明明白白认定为了工作的一部分了。同样地,他知道他也差不多是这样,而且他一直做得很好,几乎是团内的小中心,游刃有余。所以那天他即使一瞬不落看着他亲在了另一个成员的唇边,也不过就恍惚一下忘记了面前粉丝的名字,随即反应过来,一面道歉一面弥补,又打定主意,等下到了更衣室一定要和他讨个说法。




类似的玩笑从前也并非没发生过,可偏偏那天就变了味道,他故意的责难才开了头对面就不耐烦起来,两个人在小房间里爆发了争吵,把经纪人都引来劝和的程度。




“诶,你们两个,咱们都到最后了,不能好好讲话吗?”




他生气的时候整张脸都泛着红,生人勿近地发烫。经纪人这句话一说,他看着他连鼻头都红了,急匆匆地推门出去了。




该怎样形容那一晚呢?他直到现在都还觉得不真实,明明上车的时候他还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哄他消气,下车的时候他们已经断了那层不一般的联系,只是寻常队友了。




他往往会甩开腿第一个跑上车,占据住里面的两个位子装睡,等到他也慢吞吞地上来了再移开,顺其自然地让他坐到身边。虽然是他的小心机,但也是靠着两个人的默契才得以真正执行。那天他照样做了,还在紧张着他会不会故意逃开这个为他而留的位置,接着就看到他与寻常无异地直奔角落里来了。




一车人都睡过去,路灯幢幢地扑在他们之间,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摸索着抓到他的手,他的手蜷成一团,被他握在掌心,一动不敢动。可是谁都不能随便出声,又只能放开,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他道歉,自我责备,把骄傲都丢到一边,一点不像以前吵架的时候那个自尊大于一切无法低头的他。那一天,确确实实有些不同。他了解他,他或许也了解他,两个人都慌着心,不知道前面该迈哪一步,该说哪句话。




结果他说要分开。他说冠霖,我们该分开了。他捏碎了拳头也无法继续看他下面的信息,失控地凑在他耳边反复说着不可以,不同意,两只手环抱住他整个肩膀无声地剧烈摇晃。他不懂他小小一颗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会突然因为一次寻常争吵就讲出这样十恶不赦的话来。而他还是无动于衷,脸对着窗外,连一个表情都不透露给他。他恨极了,一口咬在他的肩上,他不给反应就再加力,直咬得衣料都破开,大概里面也出了血,可他还是没有转过头来看看他,看不到他的怒他的泪,他短暂的十几年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的绝望。




从头到尾,他都拿他没有办法。偏偏他们之间隐秘的感情也从头到尾不能宣扬,所以就连伤心都要躲着藏着,一个人尽力消化。完整的分手短信他直到组合解散了才真正看完,他懂了一点他的坚持,也后悔当初没能再多留一会儿。或许多留一会儿他就要放弃了,就会转过来抱住他说,冠霖呐,是哥说错了,我们不分开,真的不分开。




他说因为注定要离别,所以付出的真心也一定要在那之前收回。他说他原以为自己可以从容做到,可是越拖越久才知道已经越来越难。他说冠霖呐,你在我这里是个很大的意外,你知不知道?




他很想回答他,他不知道,他还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他,他怎么可能知道。一年的时间里,他们分别,又各自以新的身份开始各自的努力。他知道他又把手机上交了,大概到了再次出道的那一天才会重新回来——他选择了不打扰,哪怕想见,哪怕埋怨时间太慢,也埋怨他。












左思右想,见面的地方竟然最终定在了他的家里,休假的时候不想赶远路回家就会来这里歇脚,是一处简单的小公寓。他好像在悄悄地独立,悄悄地进步,他虽然没能看到但也从他这一年的不俗成绩里察觉大半。那会儿他们都把一句“在更大的舞台上相见”挂在嘴边,其实不过是一个希望的影子,稍稍给慌乱的心指一个方向。没想到这一句也并不是骗人,慢慢地就走到今天,他们都不再是新人,而是堂堂正正的优质爱豆,任谁提起来都要认真夸赞几句的。


时间终究还是善良的。






他按门铃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直到门开了看到门廊里站着的他才有了一点实感。难得地,他在家也穿了件粉卫衣,头发染了深色,刘海蓬蓬地团在额前,下面一双眼眨啊眨。像只狗狗,等着他抱。


他没拖鞋就走进去,张开双臂把他整个圈进了怀里。熟悉的味道最让人安心,他埋在他的脖子里大口呼吸,蹭着他的皮肤,一下又一下。是否真的失而复得还并不确定,可是此时此刻他无法放过,他必须贪心,他坚定了意志,这一回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放他走了。




“呀,赖冠霖。”




“你今天是不是没刮胡子?”




他捶在他腰上,结结实实的一拳头,痛得他不得不短暂放开手,看他揉着脖子又憋不住笑。




“换鞋进来。”




他说着就要转身,幸好他反应够快,扯过一只手,让他等着他。所以最后手拉着手进了他的家,之后也不说话,只是对看着笑,笑了又低头害羞,再挣扎着重新抬头,不放弃似的继续看。




他们太久没见了。各自都觉得对方好像长得更好看了,怎么也移不开视线,不在乎花掉大好时光仔细欣赏,认真记忆。






晚上他们挤在一张小床上睡,手还牵着手,面对面。离别得莫名其妙,重聚却也好像顺理成章。他管不了那么多,他只觉得全世界的蜜都淌在心里,甜得他连话都说不出口。




“诶?你这里竟然有一颗痣啊。”




他手指点在他的鼻尖,轻轻绕着转了一圈。




“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他言语里带了点遗憾,囔囔的,让人想捏。




“没关系,以后——”




他一句未来的展望还没说全,就看着他的脸突然凑近——他吻在了他的鼻尖上,慢慢碰了好几下,才依依不舍似的躺了回去。






“你什么时候休假?”




“六月吧,重新出道之前。”




“想回家吗?”












-end.








-应该是唯一一篇正经现背了,我也没什么脑洞,随便一写,大家随便一看。两个宝宝出道一周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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